临终关怀与过度治疗

原标题：临终关怀与临终掠夺

魏则西死了，在临死前遭遇了欺骗，失去了最后的尊严。时光定格在他21岁的遗容上。
     他的死亡，是亿万中国人死亡的模板。在遭遇病魔突袭之时，抱有求生之希望，寻找各种医疗信息，然后是遭遇大大小小的欺骗，成为了摇钱树，最后毫无尊严地死去。
      魏则西的死，引起了人们的共鸣。是因为身边，多少都可见这样的案例。
      文明社会讲临终关怀，你们则在进行临终掠夺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一
       一开始，矛头指向百度。因为魏则西在求医期间，所信赖的就是百度的求医信息。然而，百度早已把灵魂卖给了魔鬼，它没有打开慈悲之门，而是给魏则西一家指了一条莆田系的路。百度在编排信息的时候不可能不知道，这条路对患者而言是万丈深渊。
       作为在中国占据绝对市场份额的搜索引擎公司，百度是绝大多数中国网民搜索资讯的入口。在这个信息泛滥但又真相缺乏的国度，百度与当局逼走了谷歌之后，成为了信息寡头，为百姓批发着信息，也批发着所谓的“真理”。很大程度上，百度决定着中国网民的阅读经纬和认知水平。
        在市场上，信息寡头具备了独一无二的造富能力。这个又当裁判又当运动员的互联网公司，可谓横行无忌，当下竟成新贵。百度搞竞价排名已经多年，在一家独大情况下，国人也只好听之任之。但是，百度竟然与莆田系联合，多个贴吧已经被医疗信息所占领。连医疗信息都搞竞价排名，真是道德破产，辜负了魏则西最后的希望。
       我有个前同事，曾在百度上搜索某著名口腔医院的电话，然后打电话去预约，竟然是某个在另一条路上的所谓“门诊部”，一问，原来是挂羊头卖狗肉。
      百度的每一个毛孔上，都带有血和肮脏的东西。
      在这次事件的公关上，百度辩称不知情。但是，百度在编写信息时，不可能不知道莆田系医院的底细。莆田系也是百度的摇钱树之一。2014年，莆田系给百度贡献的收入超过100亿元。2015年，百度的漫天要价，莆田系都颇为不爽。去年清明期间，莆田系还开会发表声明，称要与百度决裂。这就是去年轰动一时的“莆田系大战百度”事件。
       逐渐地，莆田系的真面目也慢慢披露。不寒而栗。这个游医王国，把控着70%以上的私立医院。从旅馆游医到进入公立医院承包科室，再到自建专科医院，30年间，莆田系积聚了巨量财富，也留下了难以洗刷的污名。
       不能说私立医院就没有好医生。也有。但是莆田系，在监管缺位的情况下，追求利益最大化是其不二宗旨。病人就是他们的赚钱机器。只要有一个患者踏进医院大门，就是一场浩劫的开端。你已经在砧板上，没有选择。看个性病，没个万把块出不来。看个癌症，可以让你倾家荡产。这些医院巴不得全国14亿人都是半死不活的病人。这已经是个常识了：所有名字花哨的医疗机构，都不能去，从治疗灰指甲到乙肝，从不孕不育到整容丰胸。处处是陷阱。再说，骗钱不要紧，最惨痛的是错过了宝贵的治疗时间，明明有望治好的病，却被江湖游医耽误了。
       但是，如果真是走投无路，真是会乱投医的。就是这样的心态，让他们走向了莆田医院。莆田系医院如此坚韧地挺立，这背后凝聚了多少患者的血泪。
       莆田系和百度的发家史，就是患者的血泪史。这句话形容得一点没错。
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二
       好了，现在说一些核心的部分。
       搜索引擎全世界都有，中国出了个百度。私立医院全世界都有，中国出了个莆田系。是这届搜索引擎不行，还是这届医院不行？这片土地是怎么回事，出什么就败什么。我们骂百度，骂莆田系，有什么用？说到底，这就是互害型社会中的两个妖孽而已。莆田系要做广告，照样要向百度进贡；百度员工生了病，如果大医院治不了，说不定又要落在莆田系手里。百度员工也好，莆田系庸医也好，也照样得呼吸雾霾，照样要吃地沟油。他们的孩子，说不定也要注射问题疫苗，说不定还要送去常外那样的毒地。在这片天地里，百鬼夜行，你害我，我害他，他害你。十亿人民九亿骗，到最后大家同归于尽。
       这届人民没有尊严。因为，生存如此不易，活下去就像拼命。没有什么高贵的人格。这样的死亡方式，看起来残酷，但事实上又寻常。这就是中国人的归宿。
       百度也好，莆田系也好。像俞天任说的，大家现在只是想骂人，不是真正想解决问题。
       真正问题在哪里？大家都清楚。
      这届土壤不行。长出像百度和莆田系这样的妖花，是不是体现了这个制度的优越性？
       先说百度，由于某种显而易见的原因，成为了信息过滤器，从而一家独霸信息搜索市场。在执政者看来，这个国家可以没有腾讯，没有阿里，但不能没有百度。百度就是国家机器。百度就是政治正确。百度布下了一个封锁信息的高墙，将网民们关在其中。
       再讲莆田系。他们是伪市场经济生长的野蛮之花。他们不是没有过从良的愿望，比如莆田系的一些医生，良心是有的。但是，建立在高超骗术基础上的莆田系，已经失去了做正经医院的兴趣。来一个宰一个，来一对宰一双。在莆田健康产业总会的名单上，赫然可见某位国务委员的名字。靠山是有的。法律是可以践踏的。死者你是拿我没辙的。
        这样的经营思路，注定了莆田系的肆无忌惮。媒体曝光又何妨？污点重重又何妨？依然肆意裸奔，招摇过市，大广告铺天盖地。刘晓庆，在某莆田整容医院广告中故作性感，恶心至极，她传递的信息就是：“我很丑，但你拿我没办法。”
       还有一个被忽略的部分，就是军队、武警医院。这些医院属于军队系统之内，卫生部不能插手，本来为国防安全而设，如今却成为游医们的据点。为何游医能进去开设“院中院”？这些医院的领导，难道没有权利寻租？“最可爱的人”是要送我们上西天吗？
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三
        国人之所以对魏则西事件反应如此激烈，很大程度上是从中看到了自己。中国人焦虑，不安。一个大学生，努力奋斗成为中产，但一场病就能让你从小康跌入赤贫。生活没有保障，财产没有保障，未来没有保障。总之，社会保障在这一块是缺位的。
        不仅没有社会保障，而且还将面对医疗界吓人的丛林。重病当前，还将遭遇拦路打劫者。私立医院不用说，也包括部分公立医院，都是利益导向，以创收为最终目的。广告很好听，真相很吓人。患者在求医过程中，掉到坑里几乎是必然的。
        中国的医疗问题一直未能解决。如果一项改革，30年都没成功，只能有三个可能。其一，改革方向是错的，越走越偏。其二，此前实在错误得太厉害，积重难返，根本改不成。其三，那就是喊着要改，其实又不改，装模作样，拖延时间。
        再说一遍，医疗问题体现的就是执政能力。医疗问题解决了，就是真正的大国崛起。不解决，人民永远生活在恐惧中。焦虑、痛苦、不安、毫无尊严。这真是你们想要的吗？你可以一周援助俄罗斯千亿美元，却没法照顾你患病的人民？俄罗斯都宣称要实现全民医保，可是我们的国度呢？
       就算你再搬出“人口多、底子薄”的理由，说无法实现医保的全覆盖，我们也认命。但最后说一次：你他妈的管好你们的医院！医院不是流动小贩，这么大的牌子在这里，跑也跑不掉。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部队武警医院，你给我清理干净！那些害人无数又投诉无门的医院，为什么还伫立在这里？那些双手沾满了鲜血的莆田老板，为何屡告不倒？那些吸吮百姓最后一滴血的恶棍，到底靠山是谁？难道营造一个健康的就医环境，就有这么难？还是说老百姓的性命，在你们眼中就不是命？
       改革改革，改到最后，害了患者，又害了好医生。就是这样一张宏伟蓝图。



文章来源：
亚洲观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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